吴淡如短篇作品_选择最吴淡如短篇作品的航向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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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选择最吴淡如短篇作品的航向 (第21/22页)

儿必须温柔敦厚、言行合仪,是当地女性最大的要求——我想现在也差不多。因为以前我们念的“女子国小”(全省唯一只有女生的小学,现改名为宜兰国小)“中山国小”(全省唯一只有男生的小学)至今似仍屹立不倒,家长们依旧主张“严男女之防”你从这儿可以看见,宜兰市人(据我统计,民风保守仍以宣兰市最严重)的道德标准有多高呀。

    由于道德标准太高,所以人言可畏,宜兰的女人一离婚就“死”定了,而丈夫打老婆则没什么了不起,大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劝合而不劝离;小镇女儿只要带了任何一个男同学回家,左邻右舍一定会问佳期,若和任一男子在闹区并肩走,二十分钟后铁定有人向你家中报告,三十岁若还嫁不出去,每个人都会自告奋勇为你做媒婆;若只生女不生男,九族同感遗憾——我非胡言乱语,这都是我身旁发生的事。有一位亲戚,她的媳妇已近四十岁,生了三个女儿,翁姑日日自责无颜面对祖先,于是趋签问神回来,要儿子每日上三次香,往东方三大拜。一年后果真一举得男,一家四口抱头痛哭,好像得了奥运金牌,我啼笑皆非的看着这幕戏,到底没法像诸亲朋好友一样发出“有志者事竟成”的贺喜。

    我的亲友们都有坚强的政治狂热,每逢选举必去开票所当义务查票员,但深爱民主的人未必支持个人意志的自由。

    小镇父母只希望儿女成为公务员,因公务人员乃最高尚的职业。我初中毕业后拒考师专,被家人视为大逆不道——“一个女人怎么可以放弃当小学老师的机会呢?”我弟弟大学毕业,被一大群亲友押着报名高普考,懦弱的他不敢明白拒绝,只好阳奉阴违拿了钱而没报名,然后根本不敢回家,他们不敢告诉我,因为怕我为他撑腰,我不知道,为什么人们可以理所当然把自己的希望架在儿女身上,他明明可以恣意长成林中的红桧,而你偏偏要他变成小小的盆景,只因如此较好摆布。

    人情味有时意味着人情纠葛与世俗压力,加人饮水冷暖自知,你也许怀念夜不闭户的年代,但我,敬而远之。

    我大部分的国中同学在二十五岁前已生了两三个孩子,在宜兰享天伦之乐,而我感觉蹈蹈独行也很不错。我知道我不是坏孩子,只是我不愿随家乡父老一起走老路。十四岁以前,我看过大多为争一点家财而阅墙的兄弟,以及打打闹闹互丢菜刀仍长相“撕”守的小镇夫妻,我愿保持真诚待人,平实过日的小镇人优良传统,但不认为一切“GoodOldTime”都无懈可击。

    我那么爱疯狂得华丽的都市,并可以从都市的疏离感中体会个人主义的甜美滋味,我也那么爱我的出生地,爱那天光云影,爱落在我家庭院中的椰子叶,那是我小时看天空最好的枕席,雨声蛙声蝉声与阳光则是想像力的温床,落在田亩中的山岚使人烦忧消散,我爱无声胜有声的宜兰。

    凡走过的都不是冤枉路

    回头,搜寻所谓“生涯规划”的痕迹,我在每一个生命转弯的地方,在时光流逝中匆匆,都看见一本书。

    我在打开那本书的时候,无意间发现扉页中抖落的地图:一张隐形的地图。只有我用幻想的眼睛看得见的地图。地图上描绘着用想像力当柏油铺成的道路。那些路随着时间化成实相,交给我的足迹,一步一脚印,我走时有时千辛万苦,有时以为自己迷了路,有时觉得自己离了“正道”很远。

    但都不是冤枉路。

    因生命中并无冤枉路。如果,心,并不想喊冤。

    我看了朱天心的知《北一女三年记》后,燃烧起一种雄心壮志,我想,念一个高中如果就可以写一本书,如果三年生活值得用雕栏玉砌的文字来描述,那一定是个值得念的学校。

    幻想我用宪兵般昂扬的步履踏进琼楼玉宇般的第一学府,然后到荷花池边谈恋爱,一起数荷叶上掉落的露珠,幻想自己是纤弱优雅的少女,有人在黄昏日落时吟诵着我的名字。

    想起从前的幻想,鸡皮疙瘩掉了满地。

    牯岭街的破落宿舍和群体生活首先击碎了我的幌想花瓶,当时严苛的校规、竞争的压力和教官像招帚一样,随着把我的碎玻璃扫进垃圾筒里。

    想想当初确有很多“生命中不能忍受的情事”当我看了杨照的《迷路的诗》,看他写高中生活也写成一本书,被我封锁已久的过往,又血脉活络了起来。

    我怕忆旧,因为我以为,会说当年勇的人一定老了。

    我怕的是老。怕白头宫女在、闲话说玄宗,总有一种花落叶调的凄凉。

    怕的或者不是老,是凄凉。

    《迷路的诗》中,杨照说他们建中校刊社学生曾模仿庄子的笔调写了一篇短文,把“北一女的新书包没水准”:藏在文章里,引发校史上空前绝后的校刊回收事件。

    我觉得很好笑,因为我也看过那篇文章,因为那年我背的就是那个空前绝后被嘲笑为没水准的新书包。

    哈哈,因为我也觉得很没水准。而且觉得写文章骂我们书包的人真有水准。

    我的北一女三年记写不成一本书,当时呆头呆脑的我,根本不是叱咤风云的学生,我要适应的问题多如麻:英文老师在课堂上讲解全用英文,百分之九十的时间我都在鸭子听雷。上高中前我根本没使用过英文字典,你相信吗?我只是能“看”英文,对于讲和听,一窍不通,简直是聋子。后来鼓起勇气问同学:“你们没有英文听力方面的问题吗?”“怎么会!”我的同学说:“老师讲得那么慢…”

    数学课,比鸭子听雷还惨。我根本像只天生就盲眼的地鼠,在潮湿的沼泽中载浮载沉的爬行。老师问懂不懂啊?我只能呆呆看着前后左右的同学在猛点头。

    要学习完全照料自己,自己洗衣、觅食,在宿舍里一被八十二岁的女舍监看不顺眼,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,还好她乡音甚重,搞不清楚坤在骂什么。

    我们被统称为“外地主”这个名词本身并没有特别意义,不过,同学讲什么你听不懂会被视为理所当然。因为你比别人上。我在高一时,我第一次知道有“空中英语教室”和1CRT电台;我很惊讶为什么同学们会唱英文歌。

    就连拿手的国文课,也上得很难过,国文老师老是语带讥笑的认为本省籍同学发音不标准、文章写得不好。家教一定不如外省籍同学得天独厚。她总不叫我的名字,只叫号码,仿佛我是囚犯,书背不出来就罚站。体育课是绝对头痛时间,留着一头斑白直长发的体育老师天天说,哪个项目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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