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淡如短篇作品_自恋总比自卑好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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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自恋总比自卑好 (第10/18页)

,就是心胸宽大!”

    为了确保她无后顾之忧,每次出国前,她一定会把保险箱钥匙藏在某处,再叮咛儿子一遍。

    坐在飞机上,引擎声震得她难以入眠,趁着一片黑没人瞧见,梅华从皮包里掏出了那个织锦袋子。手探过去,沁人的冰凉。她用手摩挲着那两只翠玉手环。

    她不是圣人,难免会犯错。也许嫂子不是坏人。这其中一只玉环,若不在嫂子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交还给嫂子,她自己会终生难安。梅华想。

    多年前的往事了。那时她本来考上了公费留学,在美国念英语教学研究。念了半年,一封电报把她召回家,说父亲病危。回到家,父亲已经去世。

    多少年来,当家的老早是嫂嫂。嫂嫂把父亲的遗嘱拿给她看,说明父亲把一间大房子分给哥哥,小房子分给她当嫁妆,其余黄金、现金各半。大房子小房子,如今她已无异议,她那小房子的所在地,就是如今台北东区的黄金地段,如果她没早早卖掉,会比当初那大房子还值钱…可是嫂嫂当时以冰冷的口气说服她接受这个事实时,她老大不高兴。一听嫂嫂说,黄金、现金老早给慢性病缠身的父亲拿去当医药费后,厚厚的一抹猜忌镀上了她的眼睛。“你们该不会趁我出国就…”话未说完,嫂嫂已经翻脸,不同她说话。

    这倒好,梅华也顺便隐藏了一个事实,那就是她自己的母亲还在世时,曾给她一个木盒子保管,里头有两只祖传的翡翠玉镯,本来叮嘱过她,如果嫂子真为梅家持家持得好,待父亲死后,一只给嫂子,一只她留着。梅华索性自己全留着,以资报复。

    嫂子约略知道玉镯的事,但彼此交恶之后,也没办法拿她如何。哥哥全家移民美国,理所当然不再往来。直到十五年前,也就是她大哥车祸去世的三年后,不知为什么,嫂嫂开始不定期地寄美金支票给她。

    梅华想到这件事,抱着机上的薄毯子,呜呜哭了起来。还好有那笔钱,不然,她和她的儿子,也很难渡过经济难关。梅华怪自己没眼光,嫁了一个好赌的丈夫——十五年前,她不堪债主天天逼债,丈夫又继续沉溺赌桌,她毅然离了婚,所有家产都卖掉充债,她则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租屋维持生活。

    教员的薪水刚刚喂饱了一家五口,现在还和她住的儿子刚考上私立学校医学系,昂贵的学费让她头疼不已,还好有嫂嫂不定期寄来的经济支援,一直到几年前才终止。梅华怪自己气量不够大,一声谢也没对嫂子说。她惟一做的投桃报李的事,就是在嫂子生日时,用儿子的名义寄一大皮箱土产去。嫂嫂应该知道她的感激吧?!

    听说嫂子中风,梅华的愧疚全涌上心头。此时不把王镯送给嫂子,更待何时?

    到了洛杉矶,梅华直奔安养院。嫂子是重度中风,已呈弥留状态,儿女都在跟前。梅华把镯子套上嫂子的手,玉光灿烂,众人看呆了眼睛。嫂嫂似有意识地紧抓着梅华的手,一阵暖流在她的血脉中穿过。

    “这本来该是你妈的,”她对嫂子惟一的女儿,也就是自己的侄女说“以后就是你的。”

    侄女邀她为嫂子整理遗物,问她要不要带回一些老照片当纪念?梅华义不容辞地把嫂嫂带进安养院的东西分门别类。她拿走几本哥哥的老相本,也带走嫂子的往来信件和几本日记簿。

    回台的飞机上,梅华又睡不着,戴着老花眼镜,翻出嫂子的日记来看。在十五年前的某一天,她看到一则记事:

    “医生说,我的胆固醇已经高得不像话,如果再偷吃高能量食品,就要开支票寄给我最讨厌的人。我看,我只能把钱寄给梅正的meimei了,不然除了她,我哪里还有讨厌的人?!”“医生说,每吃一块牛排要签一百美元,一块冰淇淋五十美元…如果我继续偷吃,是同时消耗我的生命成本和荷包。可是,人生在世,乐子实在不多了,不吃怎么办?”“收到梅华寄来的土产,里头竟然藏着一只板鸭,吃掉这只板鸭,梅华不知道又该赚多少?”

    飞机正在太平洋上空两万多英尺处。梅华一边看,一边拭泪。旁边学生模样的女孩被她吵醒,看见她的嘴角有笑。颊上有泪痕,朦胧着眼问她:“老太太,什么书那么好笑?待会儿借我看,好吗?”

    谈钱帮感情

    谈钱伤感情,这句话不时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。

    对我们每天必须使用的钱,我们似乎存有一种暧昧的情结。我们喜欢它,却不敢承认它的重要性;我们抱怨它,又不能失去它。不够用,我们很难活得称心如意;太多,我们也未必称心如意;“刚好”不就没事了吗?但是,什么是刚好呢?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人,都说不出刚好是什么数字。即使他们拥有了过去所追求的“刚好”他们还是会发现另一个借口,追求另一个“刚好”“刚好”刚好都是无穷无尽的一串等加或等比级数。

    多年前,有个决定脱离上班族行列自创事业的长辈曾说:“如果我的银行存款有了一千万,我就决定要退休了,好好去过属于我的生活,旅游、种花、画图,过我想过的日子。”

    吃苦耐劳、意志坚强的他,生意做得很不错,不到几年,银行存款就有了一千万。他抱怨每天累得跟狗一样,客户难缠,员工难伺候,一点自由也没有,但他并没有退休的打算:“生意还可以做得更好一些…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天下,啊…过几年,再上轨道一点,我要选个可靠的人,把棒子交出去,这样我就可以过自己的日子,旅游、种花、画图、养几条狗、当个农夫、做点慈善事业…那样的人生才有意义!”

    梦想的项目逐渐堆高,银行存款数目也逐渐堆高,他对现实生活的抱怨也逐渐堆高。有一天他告诉我,他赚的钱,三辈子也吃不完了。我问他:“你不是曾经说过,有一千万就要退休吗?”

    他呵呵笑道:“一千万算什么?现在利息很低,一千万放在银行里,一个月不到六万块利息,怎么够用?”“…其实不是钱的问题…”他又说“我真的很想退休,不要再做钱的奴隶,可是,就是找不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交出棒子…总不能把好不容易做起来的事业随便葬送掉吧!”

    他始终没有退休,最后的人生休止符,是在陪客户应酬喝了太多的烈酒而画下。那是一个寒冬的夜里,他没有挣扎,因为心脏衰竭而停止呼吸,进入永恒的睡眠。

    也许天堂里可以找到一个地方,让他种花、画图、养几条狗,否则,岁月“欠”他的梦想向谁追索?

    他的一生让我想到一句话:一个人积聚了财物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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