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花笔记_第四章戴西的故事 首页
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

   第四章戴西的故事 (第12/13页)

不知道这些黄皮肤黑眼睛的生命心里都在想什么,他常常惊讶地发现当人们对他说我会考虑时,就意味着一种拒绝。他发现他的任何行为踪迹都在人的监视之下,他的任何没经过考虑的行为,都是别人慎重分析的迹象,就此演绎出千万种变化。在这里,他没有隐私。

    他就像被关在一扇门外统领着门里的人,所有的中国人都达成了默识,他们对所有的事情都漠不关心,无论是种危害,还是种善意。他们都在闭着眼睛生活。中方领导进行制度改革,大幅度地砍掉了中方员工的工资,在中方领导的干预下,若亲眼看见几个带头抗议的员工自动辞职,其他在联名信上的员工从此没有了声息,他们的笑容一如往初,他们不动声色地忘记了所有曾经发生的事情。工会主席漠然地听完了报告,说就这么办吧。若自己都不明白,他说,这件事解决得真顺利。他说,这件事发生以后,他花了好几天准备解决方案,他害怕发生罢工,他的生产线停不起。他在会议上说,他追求的是利益的平衡,但是,解决却是以显然失衡的状态来平衡的,所有的中方领导却满面春风,一点惊讶也没有,他们对他说,永远不要退让。

    若已经六十岁了,可是他在我眼里,却像个孩子一样值得怜爱,他竟然不明白如此简单的现实——利益已经被简单地分割成一块块的个人利益了。我就此知道了,他根本不了解戴西。戴西送走我的时候,对我说,你根本不了解若。我不知道我们谁对谁错。

    戴西在贵阳出差的时候,我也在北京出差。那是个周末,满天的灰尘粒子就在透明的窗户外,我的鼻子被干燥的空调烤出了血,我打电话对若说,来看看我,我就要死了,我爱你。

    若没有来,他说,戴西会提前回来。我把电话挂了,我的心里冷得要结冰,不会有泪水流下来。

    我打电话对爸爸说,我爱上了一个人,我一定要得到他。爸爸说随缘吧。我觉得额头发热,就挂了电话,我在酒店里昏昏沉沉地躺了三天,这三天,我不分日夜的睡觉,脑子里一片黑洞洞的模糊,我什么也看不清楚。但我一直听见戴西的笑声,她的笑很轻很温柔。

    回来的飞机上我遇见了安妮,她正翘着嘴和一个外国人吻成一团,那个人不是波,她见到我时诧异地一撇眉毛,但她没想起来我是谁。

    看见她的油润的唇印落在那个男人的脸上,我浑身又开始炙热,我的脑子里全是若灰斑遍布的身体。我湿淋淋的身体被抬上了高空,然后下坠。

    若在咖啡座里等我,一个月没见,他还是老样子,黑色的西装,蓝色的衬衫,微笑随时随地浮上两腮。他的脸色很滑润,眼睛闪着幽暗的光。

    他问我好吗?我已经离开公司一个月了,这是他第一次提及这个问题,我没好气地说,活着。他摇摇脑袋,如常的微笑。

    戴西一定很好。

    是的,她很好。

    我们的对话是不是可以没有她?

    你为什么要害她?

    我没有。我说的是事实。

    不是,你在害她,因为你嫉妒。

    我望着若微笑的脸,恨不能一拳打上去,但是我没有,我的身体里面开始猛烈地震荡,但是表面上,什么也看不出来。

    我的手已经虚弱得抓不住杯子了。我想要是杯子裂在我的手中,我会有些除了虚弱以外的其它感觉的。

    旁观者A

    爸爸说,社会和人一样,是趋利避害的。我以前不明白,可工作后,这世界就在我眼前渐渐打开了。爸爸告诉我说,人活着,近视才好,只长耳朵,不长嘴。我也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。

    爸爸说,人不能活得太傻了。戴西的部门很不稳定,三天两头的换人,这是众所周知的,究竟为了什么,大家都从来不去探究。简不是第一个,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。

    很多事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,虽然我从来都不说。莫明其妙的外流和汇入都不是我的事情。我只关心自己的女儿,生活对我来说很简单,挣份钱家用,然后安安静静过日子。理想、正义都是绝对空泛的概念,这一切都和我无关。丈夫已经去世了,我必须小心地活着,养活自己和女儿。

    我的生活就在遇见孟的时候改变。孟和我一样,在戴西的手下小心翼翼地活着,他祥和的笑脸总显得那么的不经意,仿佛一切挫折都是无所谓的。

    我们常常加班到很晚,然后他就送我一段路,这段路从几百米开始延伸,从门口延伸到车站,然后延伸到上车,延伸到下车,延伸我家门口,一直延伸到我的卧室。

    孟对我真的很好,我的一声叹息,一声咳嗽对他来说就如同轰鸣,他总是紧张地观察我的脸色以确定我安然无恙。

    他对我的女儿说,让我做你爸爸吧。可是女儿太小了,她还听不懂这个,她只会憨憨地笑,哭,她不懂得她的爸爸已经死了。

    孟常说戴西是个贱货,他不甘心长期就默默无闻地为她的利益cao劳,可刚开始时他却想不出办法来。他只能从公司带走些小东西来表示自己的不屑和贪婪。人都是贪婪的,遇见合适的机会贪婪就扩大,机会不好时就缩退。孟的运气没有他期盼的那么好,他只能忍。

    但日子还不算太难过吧,孟拉来的业务在公司里也算业绩不菲的了,至少养活他自己,再滋润一下戴西毫无问题。而且,这样的日子并不长。只是半年以后,他把公司的图纸带了出去,自己借钱办了个厂,经营起了冒用品——专有技术很难认定,在这儿,没有人在乎什么知识产权。

    孟常说,这是个为自己劳动的社会,这个人为自己劳动的公司。但是他表面上他还是很兢兢业业的,戴西在的时候他的积极性很高。

    他说,我的一切都是你的,记住,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。

    有他的日子,我的生活不再那么空洞,我的笑容也渐渐明亮了,因为他在乎我的笑容,他说,我笑起来特别甜美,他说,只有快乐才能做个好mama,好情人。

    可是,这样的日子被简打乱了。简刚一来,就积极地协助波开始和戴西做对,孟敏锐地感觉到形势不对,果断地将业务中断了。他闻到了战争的味道。

    孟支使供应商请简吃饭,却被简拒绝了。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个敌人应该留给戴西自己,因为只有借助于戴西的力量,他的工厂才可以运营下去,虽然戴西本人无需知道自己对孟的重要性。

    他们的事情我并不是非常关心,我只需要每天做好自己的事,然后回家照顾女儿,和孟在一起,我们三人享受有完整家庭的快乐。

  
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